向往的生活

今天有些热,家里没有空调,到了夏天,床像火炉一样,越躺越热。
和朋友攀岩,又去吃了冰激凌,到家百无聊赖,这么热也睡不了,就这么迷糊着懒一会儿。

和我同年纪的人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呢?总体感觉大家都很忙。我以前会对这种懒惰无物的时光感到有些惶恐,现在反过来想想,有小孩子的父母,一刻不得闲;大城市的通勤生活,很多时间花在路上;创业大概更多是心累,有的奔忙手上有事做,倒不是件坏事。要变忙不难,反过来却不容易。
有目标,有机会,有追求,忙一点也是忙开心。没有,闲,闲也是闲的艺术。

闲了一般容易想的多,这几个月我走出低谷,有些新的想法和观念,心里放下了,散淡自如。后院瓜果陆续看得到些,剪几只玫瑰在家这几日也全开了,花瓣蛮香。每周重复的一切打扫和采买,任务不重,又没有一定的时限,有空做一做。攀岩,鼓和舞,还有乒乓球,有同伴一起玩乐,也轻松愉快。

以前并不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向往的生活,过去几年幸福感持续走高,时间长了,会让人变得乐观,放松,简单。我心里一直渴望过安静的生活,当然一半是外部的环境,条件,另外一半是自己的修为。寻找幸福感的过程,是一种修为,内外兼修。以后如果两个人,三个人,甚至四五个人的生活节奏,也能心里不觉得着急的过,也是真的蛮令人向往。

上海,上海

2011年四月,我在上海赋闲。实在是不忙,每天趁着早高峰晚高峰之间的时段,到处逛逛。09年开始雾霾已经很严重,国内外开始报道PM2.5超标。可是我记得某天我从陕西南路站地铁上来,蓝天清澈可见,是那种在密歇根常常看到的天空。路边是盛开的樱花树,我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觉得真是好看。

今年出差回来,上海五月的天气因为阴雨而凉爽清新。这次住在衡山路上。这条路我一直很喜欢,路不宽,两旁都是法桐。之前每次坐车经过,都会明显的感到声音安静下来。晚饭没着落,又不想吃贵得离谱的酒店送餐,爹爹推荐附近有一家苍蝇馆子,小小的,一个门面只能摆下三桌,吃上海点心。爹爹说他之前来吃过几次,办完事吃个饭,一客小笼一碗汤,然后一部头公交回公司上班。我们各要了一碗鸭血粉丝汤。我吃东西极其谨慎小心,如果不是有人推荐,这种小馆子即使再好吃,我也害怕饮食安全不周。这个小馆子,真是十分干净。地面上没有污渍,桌台上也没有油腻。外面摆放的碟子,筷子桶也是干干净净。这样也只有卫生评级也只有达到良好。而上海这样的小店都有卫生评级,确实是个细致的城市。鸭血粉丝汤里的鸭胗肝卤的太好吃,一点鲜咸里居然还有一点点辣味。汤里面还有零星的一点鸭肠。这个汤头也是好吃极了,清爽的鸭汤,里面有些香菜调味。我把汤头全部喝完,一向不吃的鸭血也尝了几小块。吃完这么一碗,一下暖和起来。沿着支路走回衡山路。附近的街区里,一些低矮的小店铺,卖衣服饰品。隔壁是几幢老公房,街对面围墙高高筑起,依稀可以看见大草坪上的别墅。走到街角,有一间的简易棚搭出来的花店,透过透明塑料的门帘,看得见花团锦簇。接近大马路上的店铺热闹一些,饭店更大,也有更多洋气的酒吧。但是其中也有小小一间,像是菜场一样。想必这里的居民生活十分方便,走几个街区,平时生活日常所需都可以解决。

过去两年出差在重庆待的时间更长,那里也在风风火火的更新换代,每年都能看见变化。重庆的街头市民生活气息更加浓厚。正在开发的地区一般都用围墙围起来,围墙上有各种各样的广告和与时俱进的宣传标语。这周末穿越徐家汇,在上海也看到了类似的围墙,上面也是关于新精神的宣传。上海的牌子做的含蓄些,大标语写成小字,大部分的空间都是用艺术绘画的方式,寓教于乐。就是这么一点差别,也让人感到十分不同。

在上海,我好像总是闲人。朋友们每天工作都很忙,高架上拥挤的车流,和地铁站疾步前行的人群,就是大家心里大都会的样子。可是我在上海的几年,除了做学生,好像一直没什么事。如今来回往返,如果着急就直接在机场中转飞机,如果有时间进市里,一般都没有紧迫的任务追赶。

我在外做自我介绍,会说自己来自上海,然而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会说一点洋泾浜的上海话,却搞不清楚哪里比较适合游客,也不知道哪里还有仿造的名牌。我看到的上海的样子,既不像上海人,也不是游客。我好喜欢上海,即使我是乡窝恁,我也好喜欢这里的干净有序,体面洋气的样子。我也曾经在这个城市里觉得自卑。出入高级场和,劈情操的地方,感到不自在。生怕不够体面,反而显得局促。城市变了,我也变了。这个城市如今让我觉得如此可爱。

有关第六个烧饼的二三事(2)

依旧是烧饼的事,写了世故,该写人情。可是人情最难写。

--有关第六个烧饼的二三事…之二

人说“难难难,不见知音不可谈”。互不了解的两个人,交会时频率接通,荷尔蒙邀请了dopamine,新鲜感勾引着好奇心,一曲灵魂双人舞应声而起。所谓灵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文化人把着片刻的闪光,写在书里,唱在曲里,演在戏码里,我曾入梦几次,也许乐此不疲。行走数年,我从未怀疑灵犀的魅力,也不吝惜溢美之词,然而爱,却逐渐超出了最初的样子。

当你把频道全开,其实知音不难觅,国界人种文化也不足为壁垒。“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冥冥中埋了伏笔,主人公未必自知。随着经历的丰富,伏笔千丝万缕,其中某一段能与旁人相契,即能成就一次好的相遇。人成长的过程,是一个建造自己世界的过程。与此同时嗅出同类的洞察力,会随着持续的练习和经验的积累,变得越来越敏锐。灵犀带来不只有浪漫,更多时候是绵长的兄弟姐妹情谊。“搜妹”啊,人生怎么能不来上几个!

美好的童话故事以相遇为结局,漫长的生活故事以相遇为起始。任何巨著里都写不下琐碎二字,而我这两年眼见着的不可思议,全在琐碎里。生活是伴随着妥协,付出与忍耐而勉力维持的平衡,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磨损着哪怕是最顽强的意志力,直到扒开所有矫揉造作和胭脂粉末,现出每个人的原形。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戏,需要并不是粉饰自我的演技,而是完整接受另一个人的定力。连硬币都有两面,何况是人,谁没有躲在阳光背后的黑暗面,日子久了,疲于遮掩。这也许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很难见到完美的婚姻,却看着身边的夫妻在幸福与不幸福的交杂中,逐渐融合为一个整体。我在这不完美的平衡中,找到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我也许不喜欢你的许多方面,也许不认同你的许多想法,也许还在生你的气,但我依然爱你。父母与孩子之间,也是一样,只是血缘让这样的磨合变得更加顺理成章。我曾经很反对吵架,经过了几年回头看和父母的关系,发现摩擦不可避免也不应避免。我们在伤心的眼泪和不休的辩论里交换着信息,时间又给了机会让双方共同成长的机会。任何人对美好事物都会有天然的喜爱,但是应对不美好却太困难。最后如有所谓的终成眷属,也许是因为练成了原谅与遗忘的深厚功力。

人情这条路,大概没有什么真正的大彻大悟。发展心理学讨论人一生的生理心理变迁,某种程度上说,每一刻都是崭新的。我囫囵吞了烧饼若干,酸甜苦辣也咽下一些,尚不知饥饱,但吃到第六个,慢慢变得安然。建立亲密关系是认识自己的过程。Max对Mary说,“When I was young, I wanted to be anybody but myself. Dr. Bernard Hazelhof  said, I would have to accept myself, my warts and all, and that we don’t get to choose our warts. They are a part of us and we have to live with them.” 去年夏天,我和一个祕鲁姑娘共事了几个月,被她乐观的南美洲文化传染了。每当我们经历困难,她总是说:Liwen, maybe it happens for a reason. 前几个烧饼为什么又苦又甜,为什么有些事用尽全力也不能改变,曲折的道路最终会走向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我开始相信,很久很久以后,我会明白这些烧饼的用意。再这之前,我还在细嚼慢咽第六个烧饼,它的上面刻着Max给Mary的一句箴言:Love yourself first.

 

 

 

有关第六个烧饼的二三事(1)

爹爹跟我说过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他很饿,于是开始吃烧饼。吃个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直到第六个,终于饱了。然后他生气的说,TMD只有最后一个解饿,早知道只吃最后那个!…

--有关第六个烧饼的二三事…之一

最近有个小妹妹向我咨询人生的选择题。她说她好喜欢新闻和媒体,可是大学主修的是电气工程。她问我说要不要去修个双学位,我问她修什么,她说会计。她问我为什么喜欢的东西不挣钱,挣钱的东西不喜欢。她问我怎么面对现实的压力,父母的压力,她说她很迷茫。我嘴上不知道在咕噜些什么,心里在想:这一切怎么这么熟悉…

我是有答案的,但我不准备从答案说起。

这些“?”从填高考志愿表开始,伴随了我整个大学。我喜欢心理学这件事,认识我的人基本上无不知晓。大三到密歇根之后,修课,做research,考GRE, 就差转系了。她问我的问题,是我每天要解答的问题。但其实我没有时间去寻找答案--光是修课每天就累得半死。然后我做了一件特别不靠谱的事情,我决定大学毕业停学一年申请心理学博士,这个决定好听一点的版本叫gap year。我也曾经认为梦想和钱是坐标的两极,我也曾经觉得祖国的价值观沾满铜臭,与此同时美国学费贵的令人发指,而我与爹妈的抗争从来不曾停止。我在加拿大干爹干娘的庇护下,匍匐前进,但是当我真正做下停学决定,爹娘居然没有反对。

这一年,我彻底的闲下来。我先花了几个月,细细地背完GRE, 申请了所有可能的项目,然后回国一边四处晃悠,一边实习。大部分像我一样的孩子,一路读书工作,辛苦地在欣欣向荣的轨道上飞奔。但我突然停下来了,变成一个彻底的局外人--没有学校,没有工作单位,脱离了原来的坐标。我隐没在不同的圈子里,饶有兴味地看着不同种类的人,做不同种类的事,以全然不同的姿态生存或生活着。自由,时间,以及零星得来的闲钱,样样不缺,所有我一度觊觎的美好,此刻尽在手中流转。但当我再回头看看自己,所有“他们”讲的话突然make sense了。“他们”告诉我,有能力的人一生可以做很多事(capable of doing so many different things),未必只有一样专长。“他们”告诉我,工科是个好基础。“他们”告诉我,人的想法会变的(people change)。曾经的“他们”,是我的对立面,也就是我的爹妈。后来的“他们”,是我在工作场合认识的前辈,是我在做翻译的时候结识的EMBA们,是我的心理学老师和我敬仰的导师们。他们是对的,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渴求着文科的乐土,其实建立在我是个理科生的假设上,而我的安全感全部来自于这些我急于摆脱的标签。在所有的场合里,我主动为自己寻找到的坐标,依然是理工科女青年,不是因为习惯了,而是因为这才是我 (this is who I am).  [顺便,有关时间和自由,只有“浮生偷得半日闲”才是真的甜。]

随着视野的打开,我发现这世界上既挣钱又好玩的事情太多了。我做过最挣钱的零工(时薪300大洋),恰恰是所有经历里最清闲却最有意思的一份。梦想和钱即使不是朋友也绝不是敌人。我也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对于心理学执着,是源于我对人类的好奇。每一堂心理课,对于我的求知欲都像是一块拿破仑,香醇可口无与伦比。教育不免是种投资,但有时也不妨是种消费。我对奢侈品从来不感冒,要说奢侈,还有什么比学分昂贵。而我想做的,与其说是在基础科学的海洋里捞针,不如说是一个“票友”,得闲时做一枚心理学公开课的小翻译--那些我看过,听过,惊讶过,感动过的一切,应该由更博学和更执迷的大师们讲给世人听。至于所谓现实的压力,父母的压力,是把孩子拖出象牙塔最重要的动力。脚不着地,何谈梦想。中国的价值观确实趋同得严重些,但是美国孩子没钱上不了好学校父母未必觉得可惜,中国父母省吃俭用也要供孩子读书--经济独立和意志独立不能只要一样。当然,人不可能什么都要,也不可能什么都有的选。所有问题的归结到根本,是寻找到自己的坐标,一个作为独立人存活在世界上令自己舒坦满意的坐标。

寻找的过程就像饿极的人食饼,谁在没吃饱时不曾惶恐,疑惑,不被满足的昂扬的欲望仿佛可以吞下一头象。但该走的弯路还是要走,一点不可惜。我不知道第六个烧饼什么时候会来,我只知道,即使提前把它摆在面前,也不能喂饱饥汉,就像“他们”没有说服我一样。

所以我咕噜了半天,没有说答案。
而且…那只是我的答案,每个人的第六个烧饼,都不会一样。

 

阿冬

阿冬一直对生死事介怀,小辈心里知道,所以阿婆的事,一直都没有让阿冬参与。

我今年订票回国,赶上参加冬至节的仪式。一家人又凑在一起,谈了许多往事。每每家庭聚会,都是女人的风头,阿冬一直没有什么发言权。阿婆原来嫌弃阿冬每天老说些坏消息,不是今天哪里又产毒牛奶了,就是明天什么地方又豆腐渣工程,都不是家人团聚的饭桌上应该说的过年话,现在三个姊妹管起老爹也如出一辙。但他脾气确实也有些古怪,过分正直又十分天真,年至耄耋,依然满腔揭竿而起的勇气——没有精钢钻,偏揽瓷器活——所以他说的话从来缺少听众。男人大都疏于表达情感,早先感性的话都是阿婆在说,我有时也猜想,逻辑能力强的老外公,情感上兴许漠然些。娘说阿冬这几个月老和人吵架,我跟娘说烦躁大概是内里悲伤的外化,娘于是要了只温顺的小狗崽给他作伴。过了几个月,阿冬抱怨照料狗的琐事体力上吃不消,大多数时间托管给其他亲戚,最近问他要不要送人,他也没反对,我更觉得有些薄情。

但我和阿冬还算是聊得上。家里只有我们两个爱看书,而且看的都是些没什么现实意义的杂书。我这几年累积了些书,有好的就推荐给阿冬看。他读完了一定还回来,让麻麻摆上我的书架,这种时候我基本都在国外。最近他老是念叨让我去他家,又说从贵州背回来八大山人的书画全集。我磨磨蹭蹭到今天才成行。外公的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他说空着实在没事就写写字,写的不好。我看了之后暗暗吃惊,这字所表达出的混乱程度,远远超出我对他心里不安定的预想。还有一张白色宣纸,上面是整齐的小楷,阿冬说是刚开始几天写的。我扫了一眼,没有在他面前读完,只悄悄叠好,抱着他给我的八大山人全集一起带走。阿冬没有挽没留,我想他大概介意,但我还是带走了。

这是我们从来没有机会见到的阿冬,只有在文字里,他的悲伤才是那么坦白。我的老外公,写下的这些字句,我读了一遍又一遍。你看,他们一起散步,一起购物,周末一起来我们家吃饭最开心,也有受了批评的不高兴。这一幕幕如电影般闪现,也全是我记忆里的图景。

“如今一切俱往矣,只有相思。”
阿冬写到这里,我也跟着落泪。

我的外婆

她离开七周了。

9月初我搭乘越洋航班返美,隔天就伴着时差开始感冒。昏沉之中也不敢打电话回家讨骂,直到两天之后,电话接通听见对面母亲的声音,轻声向父亲征询意见——“跟小咪说吧?” 然后对着电话--“咪啊,外婆不好了。”

之后的两天之中,我保持每天一早一晚两个电话的频率打给父亲,听他叙述事情的进展,情况从一开始就很糟糕,所有人都有心理准备。两天之后,外婆走了。也许是因为感冒,也许是因为时差,也许是因为距离太遥远,我的整个身心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有一天,娘发来邮件说她睡不着。她需要写告别式上外婆的生平,她说她回忆起许多事。我也回忆起很多事。

我的外婆是这个家里注意力的焦点,直到她离开我才意识到这一点。从有记忆开始,家里就常常有争吵。我娘理智的思维和她认为“没有逻辑”可言的外婆的思维永远走不到一起去。外婆和我爹爹,我的两个姨妈,以及姨父们,都有各种摩擦。她和外公,更是吵了整整一辈子,争吵甚至是我们判断她身体是否健康的标志。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些争吵算不算家人之间的感情,但我清楚的知道我讨厌它们,深恶痛绝。我想我不理解她,但我的母亲理解么? 她是她的家庭里最小的女孩子,是个皮肤白皙的姑娘,少时离家,成长在集体里。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对人情世故的理解有着巨大的偏差。她把外公和他们的婚姻当成一切悲剧的源泉。而同样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同样少年离家在集体生活里长大的我的外公,也同样地对这个世界复杂的人情世故一无所知。像孩子一样没有城府,赤诚的不合时宜的我的外公外婆,居然撑过了中国最不稳定最动荡的几十年。虽然他们并不快乐,特别是我的外婆,我觉得她总是那么不快乐。

很多年了, 外婆永远是家庭讨论的主题。娘和姨妈无数次的分析她的人生,解剖她的逻辑,声讨她的莫名其妙。然后每一次的过年过节送礼物,却还是拼命的想要去讨好。外婆喜欢什么,什么让她觉得高兴。应该要带她去哪里玩。我一直对这些讨论毫不感兴趣——人生和婚姻是自己选择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为之买单?但那时我太小,太幼稚,太缺乏宽容。我现在明白,外婆太寂寞了。她的个人意志极强,但永远得不到满足。她曾经被骗去买了很多无用的东西,仅仅是因为实质上在传销却假装很关心她的那些“朋友们”,可以让她不那么寂寞。她的婚姻不幸福,虽然没有人能为之负责,但那种不幸福是每天每一秒都在她的生命里存在着的,她坚持了一辈子,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身边所有的人。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无解的,我只是个孙辈,我当时尚不能理解这所有错误之中深深无奈的部分。

所以我们和外婆之间的感情,很难形容。我听说娘没有流泪,流不出泪。我也没有。我们都很少有在外婆身边安宁温馨的记忆。外婆做事情向来无章法,风马牛不相及的食材可以搅和在一起,送给她的衣服不是剪掉了领子就是加上了袖子,家里永远乱的没有可以落坐的地方,还有她一套一套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理论,以及永不停止的对外公的抱怨。即使是在写下这些的现在,我依然无法从那些共同生活的经历里提炼出令人怀念的,舍不得的部分。但我们没有办法忽略她,没有人可以。外婆的阴晴不定和强烈的个人意愿,让她成为这个家里许多大小事的重点考量对象。我甚至不止一次的跟娘抱怨,为什么理智的,很少无理取闹的我,得到的关怀远远比不上在我看来完全是在无理取闹的外婆?

但现在我慢慢的明白了。在外婆离开之后,我猜想家里的每一个人应该都明白了。她是这个家里最大的阻力也是最大的动力。所有人为与她抗争而生,也因与她抗争而成长。金家里所有的女人难道不像她?太有主意,太有明确的个人喜好,都坚强地以自己的独特的姿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轻易不能被打倒。现在她离开了,我们的心里都空了一块。这种缺乏斗争的和睦好像太安静了。这也许就是道家所说的阴阳交替,盈亏相互,相生相灭。

我所写的这一切,也许是一个很糟糕的外孙女对外婆的回忆录。但它是我真实的回忆。我虽然不理解,不认同我的外婆,可是现在我很想念她。就在我出国前的周末,她去世前的第六天,我们一起去临海泡温泉。整个池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安静的夜,抬头可以看见天空中飘过的云。走回旅店的路上,我牵着外婆,她很高兴的指着前面走着唱着小曲儿的我爹我娘。我好像终于拥有了期盼中的家庭生活。我们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她的心脏动脉已经几乎全部阻塞。她坚强的支撑身体和精力,就是为了和我们在一起。希望那时的她,不再感到寂寞。

最重要的小事

在美国陆续读书生活了三年,加上这几年到处游玩,东方西方,长待短住,常有零星的想法冒出来,但每次下笔,却又无法整合成一篇谈东西方文化差异这样大题目的文章。最近关于港铁的热点话题,倒为我的思路引出了一个毛线头,得以试着写一些东西出来。

港铁上的争吵,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偶然事件。港人对内地人有看法的深层原因包括这几年内地人在香港生孩子上学占据资源,内地和香港的密切交流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港人从前认同的价值、社会制度以及地区自豪感等等。这像是一个累计能量的活火山,如果一直在加剧,总有一天要爆发。而爆发的这个事件本身,却并不一定是这个深层原因的最完美诠释。根据现有影像,内地游客曾试图解释,但港人态度强硬,言词中带着火气,确实得理不饶人。加上双方语言不通,加剧了情绪的爆发。但另一方面,两年前我在香港乘坐地铁时,发现地铁站内和地铁上都有醒目的标识不断提醒乘客,香港法律禁止在地铁内进食。这是普通游客非常容易发现的信息,并不是当地的“潜规则”。另外,这些参与吵架的大陆人决不是第一个在港铁进食的大陆游客,而不遵守当地社会公德的情况也不会只有在港铁进食这么一种。其他情境下,游客也许被指正了,也许被忍受了,但这样违规的情况应该是屡见不鲜,才能积累出这么深的怨念。就事论事的说,做了不守规则的事情,就是不对,不管对方态度温和还是暴躁的指出错误,都不能改变违反规定的事实。

依我看,港铁事件中因为港人毫无温和的态度,落到各打五十大板的境地,实际上掩盖了国人在世界各地旅游中不妥贴行为的严重性。去年我爹出公差来美国,我陪整个商务团逛了许多奥特莱斯。团里的人基本上都列了采买清单,一家一家逛得仔细。我也乐得在边上陪大家买东西。他们跟着中国旅行团的车走,去的店家和我们学生自己去的不太一样,店里中国人的比例明显高,我想大概是这些华人旅行社的“兄弟”奥特莱斯。国内外差价确实惊人,买单的时候常听见有人感叹真便宜,收银员mm也习惯了大家买了好几个coach包还直呼赚到了的情境,忙着帮顾客结帐。但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有几个中国人敲着玻璃柜问人家“how much,how much?” 收银台mm抬眼全是鄙夷。在语言不通文化不同各种交流障碍再也不能作为借口的那个时刻,我确实觉得丢脸--毕竟在国内,敲商家玻璃柜门大声询价也不是见体面的事。家母常说,中国人爱抢是因为资源匮乏。但黑色礼拜五我也看过留学生们在同样拥挤的奥特莱斯里排队买东西,我和同窗也每天要挤校车去上课,大家当然没有美好到相互谦让(挤校车更是各种抢推挤),但从没有感受过羞耻感。

财大并不招人讨厌,气粗才是。这些很有可能是明知故犯的错误,正是因为少了谦卑的态度,才变得生厌。在各地旅游的路途中,很容易就能辨别出日本游客,因为他们十分谨慎,坐在缆车上也后背挺直。如果在餐馆里大声聊天是因为文化差异,结帐时不理会营业员的问好是因为语言障碍,只顾自己人吃好喝好是因为传统不同,那么为什么日本人可以做到我们却不可以?我们时常听到“小日本”的负面信息,却很少提起这样守规矩严于自律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讨人厌。我在台北旅游时,感到台湾真好。其实台北的东区比不上上海的淮海路,台湾的味道藏在夜市里老妈妈盛给你一碗的豆花后转头和老主顾客客气气的聊家常;在官渡宫里安静的求签叩拜;在博物馆轻声的交谈里。知礼节即是是一种温良恭谨,是一种自我控制,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是个大趋势,但并不是有物质基础的人都自然而然的具备了良好素质,反之亦不成立。我曾看见陆家嘴建筑工地的工人中午在路边吃盒饭,没有丢下一点垃圾;但某航空公司的会议室里老总们一根接一根抽烟还伴随着咳嗽吐痰的声音;去年做临时翻译的时候接待过全世界各地来的EMBA,面对未知的上海,他们虚心谨慎的态度显然超过了财富带来的底气;国内来美国学校的访问团一开会睡着了一半。

我们想要发生的改变,在力尚不能及的地方。但我不相信人种论,劣根性论,台湾,以及在美国长大的ABC都是反例。我相信教育,经历,和物质基础的力量,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慢慢解答。谁都想要有国家自豪感,谁都希望为自己的文化感到骄傲,不只是经济总量全球第二,也不只因为文化古老悠久。能被别的国家的普通人尊重的基本就是做一个值得人尊重的普通人,无非也就是知礼节,做到这些最重要的小事。

至于认为中国人就搞不好了,或者有钱有权鬼推磨的顽固派来说,我只能用以下回复:

我在美国遇到的所有成功的华人对于一个问题的回答是完全相同的:

--“你觉得华人在美国晋升是不是有玻璃房顶?(意指到了一定程度就上不去了)”

--“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就是他们不同于其他人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其他人被落下的道理。

小岛圣诞节

Day 0: Up in the air
4:30AM Ann Arbor Local Time
拖着行李,挥别芋头,跳上cab,去赶6:30的早班飞机.谁知道刚到底特律机场,就被告知飞往Dallas的航班取消—真真枉费了朋友们送来的各种"一路顺利". 好在运气不算太坏,American Airline的空大妈摸索一翻后,为我改签了Continental的航线: Detroit—>Houston—>Seattle—>Victoria.
 
10:00AM Houston Local Time (被吃掉了1个小时)
首航顺利,降落在计划外的休斯敦.关于这个地方,我只听说过两个名词,火箭队和姚明. 不过在转机的两个小时里,他们跟我都没有神马关系. 虽然全世界的机场都差不多,气温差不多,快餐店差不多,行人也差不多,但是每到一个地方,还是有一些不相同, 比方说从Houston机场提供的"信息",大概能判断出这里靠近南部,会说西语的人很多,离海不远. 于是我选择了@#$%海鲜汤 + Crab Cake (这个巨赞,很多蟹肉!)作午餐,饱饱的继续赶路.
 
3:00PM Seattle Local Time (又被吃掉了2个小时)
降落在大名鼎鼎的西雅图,又是两小时转机时间. 临近圣诞节,米国人各种拖家带口搭乘飞机,有点春运的意思. 喝一杯星巴克故乡的咖啡,吃一份炸鱿鱼圈,天色渐暗,原来我赶上了一年中日落最早的一天.
 
6:30PM Victoria Local Time
螺旋桨小飞机,穿过海洋,奔向目的地. 透过窗口向下看,是大大小小的各种小岛,在黑暗无边的海面上星星点点闪着亮光. 折腾半小时出关,走出飞机场的一刻,我就爱上了这里–温柔的水气拥抱着我,即使风吹过,也不觉得寒冷—我对冬的理解还停留在十几个小时前刺骨的暗夜哩!
 
Three flights brought me to Vancouver island, with which I fell in love instantly after arrival.
After having yummy homemade butter tarts and rasberry jam cookies, I went to "bed" (actually Erika’s soft cozy sofa) and quickly fell  asleep without knowing an awaiting sunny day after the the two-week rain.
 
Day 1: 温暖的北国啊,春光无限.
 
睡到自然醒,拉开窗帘,好一个晴日! 拉开公寓的落地窗门,我和Colin站在板凳上张望阳台外面的风景,贪婪的呼吸温暖的空气. Colin说我真幸运,已经下了两周的雨,在我停留在市里的唯一一天,居然出太阳了.之後Erika带领我乘公车环维多利亚岛一周,最后停在维多利亚大学校园. 如果说AA的校园以松鼠闻名,那么这次就是我们兔子的天下. 时不时可以看见胖胖的屁股和远端立着的两个小耳朵,在草丛里蹦达蹦达. 我开始后悔没有把UVic的申请完成.  Victoria虽然不是大城市,但是比Ann Arbor到底繁华许多. 市区很热闹,不同文化的食店也很多. 这里常年气候温和,被山水环抱,怪不得来的人走挪不动步子,初次来访就想要长久停留.
 
Thank to Erika’s brilliant plan, we took a bus tour in the city and had lots of fun! I was drawn to  these fatty furry cutie bunnies jumping on Uvic campus, and felt regretful for my incomplete application to UVic. We were lucky enough to catch a double-deck bus on our way back–just imagine sitting in the front row on an upper deck sightseeing splendid houses along the bay, historic buildings in downtown, lots of green plants everywhere, crystal blue sky and  bright sunshine, how wonderful can that be!  We walked through busy blocks, had an "afternoon" lunch in an intersting restaurant and visited the inner harbor. Then Colin camp up with a great idea that we went to the Emperor Hotel to see decorated Christmas trees sponsored by various companies. (I was impressed with an upside-down one from an art gallary.) 
 
Victoria is the most beautiful city I have ever seen in my life.
 
Day 2: 加拿大小甜心
在沙发上睡了两晚后,Esther和John来接我回house,结束我脖子酸痛的历史. Colin圣诞节要工作,不能回来一起吃大餐,于是我们一同吃了中饭,然后拖上行李告别小公寓,随我的"加拿大爹妈"一路北上,一个多小时之後,到了他们的家. Esther和John到哪里都捎上我,所以这一天的行程非常紧凑. 购物和晚餐过后,他们带我去了一个六岁小男孩Jeremy的生日派对. Jeremy是Esther姐姐的外孙,我们进门的时候,正好赶上分冰淇淋蛋糕,perfect timing! 这里的家族都很大,一个派对有近30人参加. 我本来疑惑为神马有这么多祖父祖母辈的人,Esther解释说,这个小男孩的外婆和爷爷都离婚过,然后又组建了新的家庭,但是他们都能够和睦相处,所以这个小男森一共有八个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不过今天的亮点是Jeremy的哥哥Jacob,这个八岁的小帅锅不仅一笑倾人城,还与我格外投缘. 分冰淇淋蛋糕的时候,他就指着我说: "Give it to her!", 于是我成为了整个屋子里继小寿星和他自己之外第一个吃到蛋糕的人.临走之前,大家都要亲亲抱抱,但是我不是family, 一般就握手或致意. 这个小甜心上来就抱我,然后才抱Esther and John,姐姐我心花怒放~~
 
Jeremy’s birthday party was exciting and choas (in a good way). Though I was a little overwhelmed by such a big mixed family, the anxiety was soon been soothed by warm welcome and ice-cream cake. : P Jacob is cute, Jeremy is delightful and Emily is lovely, Canadian sweeties.
 
Day 3: 靠谱不靠谱?
这一天的活动不忙,于是我用大部分时间来整理这几天所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Esther和John拥有纯正的北美价值观.而每当我的价值观被自己的爹妈怀疑的时候,我就转头他们. 所以我的一半和另一半经常彻底的决裂.
 
Facts:
1.中国姑娘怕做剩女,过了二十五人心惶惶.
Esther举例说, 她的外甥女,一个35岁结婚,36岁生了上文中提到的小甜心和他的小胖墩弟弟Jeremy,另一个39岁才生Emily,今年两岁半的小可爱.还有两个成员(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both in a relationship but either bother to get married.
2. 中国爹妈怕娃不靠谱,娃也担心自己不着调
John举例说, Colin尝试过森林学,电脑科学,又工作了几年,今年34,正在准备完成他的经济学本科学位. 他的表姐Erica和表姐夫Eric,原来当过7年的厨师,然后Erica决定当医生,刚刚完成了她的本科Biochemistry学位,Eric正在读ME. 他们靠打零工养活自己,用政府贷款付学费,基本上经济独立.
3. 中国的孩子渴望出类拔萃和出人头地,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在这里",Esther说:"年轻人宁愿选一个与学位不匹配的工作,也不太愿意离开Victoria. 一旦在这里生活过,谁还会舍得离开?" John补充道: "而且这里离家人朋友近."
我问大家的职业是什么,他们列了一系列工作,听上去大多数不是公务员,就是在做服务行业和教育业. 都算不上fancy jobs,但大家都很喜欢这样平凡安逸的过日子.
 
"More Facts"
1. 大部分北美中产阶级家庭都能称得上门当户对,社会保障体系健全.
中国社会分化严重,A男永远不缺年轻漂亮的ABCD姑娘.
 
2. 昨天Coffee time的时候,John的弟弟Robert在抱怨,说他的车没机油了还要自己加,因为Mechanics一个小时140加元,贵的要死. 
中国尤其不缺劳动力.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产生的价值完全不成比例.
 
3. 这个小岛上的人,过着闲适的日子.每天上午十点Sharp家的人都会去麦当劳喝咖啡,父辈子辈都是同一间大学毕业,镇上的人相互沾亲带故相亲相爱.
中国社会的竞争僧多粥少,强者生存. 要么淘汰同伴,要么被同伴淘汰. 
 
一个人算是靠谱还是不靠谱,不仅取决于个人的价值观,也由他所在的社会的价值坐标决定. 尽管人们在评价的时候,常常忘记这个坐标的存在: 不管是北美人还是亲美派,审视中国人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的时候,都默认大家过着一样的生活. 我住在这个岛上三天,出门闻见的炊烟味和浙西乡下奶奶家的味道一模一样. 圣诞临近,大家探亲访友,和乡下过年也一模一样. 就连冬季潮湿多雨的天气也和江南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里的房子里有所有现代化的配备,而我奶奶家的房子,连标准化卫生间都没有. 小时候过年回去住一天,睡觉前床上要准备电热毯和热水袋,因为太阳下山后,房间里极其阴冷. 直到今天,乡下的情况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唯一区别是爹妈和我因为怕冷去镇上的宾馆过夜. 这就是两个社会的经济基础和普通民众生活条件的区别. 这也是读书行路会让人沉默的原因.
 
Day 4: 饕餮圣诞节
British Columbia这边的习惯,是25号吃大餐. 所以我们一早起来就开始为晚上19个人的大聚会做准备.
但在准备之前,有一件事情非常的重要. 是什么呢?
 
拆礼物!
 
互送礼物是圣诞节里的重要环节. 我们一般送孩子压岁钱,不太送礼物. 但他们觉得为对方选合适礼物的过程是一种心意的表达. 我们的圣诞树下摆满了礼物,大多是家人互送的礼物. 所有的礼物都要精心的包好,为的是给对方一个惊喜.  Esther和John还有Scott和Sandra也给我准备了礼物,而且都很贴心的选择了小巧型,方便我打包进行李.
 
Esther的火鸡烤到第四个小时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的到了. John的姐姐Dorothy带了土豆泥和倭瓜泥,John的弟弟George和女盆友Tracy带了一大盘生蔬菜+蘸酱,Sandra的妈妈带来了烟熏甜三文鱼和一个自制的蜡烛台,,Erika带了六种甜品,加上我们做的番薯泥,薯片+Salsa酱,芝士拼盘配苏打饼干,以及柠檬派,美食堆满了整个厨房.
 
 
先到的人边喝着玫瑰味的果酒,一边聊天. 火鸡和酱汁准备好的时候大家入席. 开吃之前,还有一个小传统. 每个人和邻座的人共同拉开一个小彩桶,"砰"的一声之後,里面会蹦出来一个纸帽子,一个小玩具,还有一张写着祝福或者博你一笑的小纸片.
 
左边是Canadian Papa John,右边是Uncle George. George是一个很有趣的大伯,他对John说: 嘿,我们假装我们很壮,让她显的小一点! (Let’s make her smaller!)于是就出现了上图的情境–看上去我是小只了很多哇! 哈哈哈
吃完饭之後,Eric (机械在读),Dorothy(心理学+社工双料学士),Sandra(生化学士)+我(机械+航空航天双料学士)我们四个围着一个puzzle玩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期间不时被George嘲笑是一群Nerds. 我们反击说Smart is the new sexy!
这是我有史以来吃的最撑的一顿圣诞大餐.光吃餐前小吃和蔬菜就已经基本饱了,火鸡过后,根本吃不下甜品!—真是伤心死了. 为神马我木有两个胃涅!!!
 
Esther and John, Sandra and Scott are all so sweet that they have also hidden gifts for me under the Christmas tree. Everybody was busy opening the presents and I was so jealous of John for the tons and tons of chocolate he got! I got a pretty box with shower gel and perfumed handsoap in it, a pair of jade earrings, a red Santa Sock filled with chocolate, measure cups and other fun stuff. Such a pleasant morning on a Christmas day!
 
Dinner was wonderful too. We have 20 people gathering together. I will try my best to remember these name: Erika Eric Sandra Scott Gavin Jeff Mark Esther John Dorothy Pat Robert Yvonne George Tracy -Well, only 15 out of 19 names were remembered. (I think this is a PASS, right John?  ) It was heartbraking that I didn’t have any extra room left for desserts. Dates Square, Lemon Maringue Pie,Pumpkin something and two versions of Marshmellow something (didn’t remember, Esther, give a hint?), Nanaimo bar, Cookies and Erika and Esther has done a great Job! Family reunion is especially fun because all these people are so good at telling jokes. Aren’t you guys born with sense humor!
 
Day 5: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今天又是冬歇,空下来准备写一下这里的生活状况.
大房子依山而建,一家人临海而居,就像海子的诗句里说的那样. 更妙的是这里的气候. 冬季多雨湿润,6-8度左右,夏季干燥凉爽,25度以上就算高温了. 整个岛上没有什么工业,所以自然环境保持的非常好. John带我去屋前的海滩走走看看,告诉我对面的雪山是温哥华的山脉. 我问他房子这么靠近水边不怕不安全么?他解释说,房子朝东,面对的是小海湾,真正的海在西边. 加上有层层岛屿链的保护,所以即使有台风也不太有把房子淹了的可能. Esther知道我喜欢吃海鲜,告诉我低潮的时候,可以去岸上抓螃蟹拣生蚝,然后又坏笑着说low tide在半夜三更…
 
上文提到过房子里的都是现代化的配备,但是他们的生活习惯又非常的"环境友好" (Environmental Friendly). 塑料和饮料罐都收集起来回收,纸片可以做壁炉的燃料,生活垃圾中的composure也都收集起来,然后运到山上等分解之後,运回来做花园里的肥料. 所以每天真正被丢到垃圾箱的废物很少. Esther尽量找机会让我多做多了解,无论干什么都让我参与. 而John是一个非常耐心和博学的先生,学物理出身,我工科脑子里的冒出来各种问题,多半能在他那里得到解答.昨天我和John去山上贮藏木料的小屋里取木料给壁炉添燃料. 一边体力劳动,一边还了解了硬木和软木的区别.
 
我还要隆重的介绍一下我住的loft. 它是车库的二楼,全套单人间的配备,温暖舒适,好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直接上图吧
 
 
北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东方人不太相同. 当然天下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不过北美家庭的长辈和小辈之间的关系更加的独立平等. John的三个孩子,两个都不回来团聚. 他们也并不劝说,由他们自己. 前文提到Colin至今不没有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做父母的也并不着急,人生是自己的. Esther说,只要孩子觉得生活的快乐就行,父母的要做的就是遵照他们的意愿帮助他们完成他们想完成的. 至于孩子结婚不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做什么工作,或者选什么学校,基本上都由孩子自己决定,父母不干涉,亲戚朋友也不怎么做评价. 与之对应的,孩子们成人之後,基本上就经济独立了. 并不是父母不愿意再给钱,是孩子们不愿意再问家里要钱. 经济独立进一步给了孩子自由做选择的基础.
 
这样的独立同样适用与老人,北美的父母年纪大了也很少和孩子一起住. 如果配偶去逝,那么老人去敬老院也是很正常的选择. 我在AA的时候,常常看见年纪很大的老爷爷老奶奶独自逛超市独自坐车,会觉得很难受. 前几天我和Colin聊天,问他父母住到Assisted Living House会不会让人觉得子女不够尽责,他说一般不会,这是社会的趋势,人们寿命越来越长,对生活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John补充说,如果老人生病需要护理,那么他们生活在养老院更好些. 北美文化里的独立是很彻底的,并不只是子辈挣脱父辈牵制这么简单.
 
I don’t know if you have heard of this before but a Chinese poet Haizi had a very famous stanza: I have a house, facing to the sea with flowers blossom in spring.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John’s house serves to be a most vivid demonstration. Though chasing after crabs on the shore at 2:30 in the morning might not be a good suggestions, Esther and John told me lots of other great things. I spent longtime everyday sitting on the daybed, staring into the vast sea, small islands, ferries, sailing boats, seaguls and ocassionally the spectacular mountains with snow. I would like to spend much more time sitting on shore, feel the breeze, and yes, chasing crabs, preferably in a summer time.
 
 
Day 6 微笑天使
 
John的孙子Gavin,因为出生时脑部中风,右半脑受到很大的损害,所以与其他孩子的发育有所不同. 有小盆友的父母生活自由度受到很大的限制, Gavin更需要格外细致的照顾. 过去的两年多,他的爹地妈咪每天花3-4小时帮助他做复健. 我本来以为这会是让人愁眉苦脸的场景,事实上并不尽然. 小家伙总是笑着,从来没看见过他耍脾气. 即使因为肌肉发育不协调,走路摔倒,也极少哭闹. 我们一起吃饭,Gavin常常盯着我傻笑,几天下来一直如此,不知为何. Esther开玩笑说: "Gavin, you are trying to flirt Maria?" 昨天中午吃完饭,Esther抱着Gavin坐在的摇椅上.我去捏捏他肉乎乎的小手,他马上有回应的捏捏我,然后抓住我的手不放. At that moment,我已经彻底被这个"微笑天使"征服. 今天,Gavin对我黑色的长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绕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乐个不停. 稀饭这个小可爱!
 
北美的孩子在公共场合很少吵闹,擅长自娱自乐,也相对自律. 这次近距离的观察,让我对北美文化的parenting role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Gavin的父母非常尊重孩子的意愿,吃饭的时候常常会问,吃饱了吗,喜欢这个吗,要喝果汁吗?如果小家伙不感兴趣,并不强求. 自从Gavin发现喝水的时候往里面往里面吐气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之後,就乐此不疲,屡试不爽. Sandra一次次给他送水也无一句苛责. 几天前我在加拿大小甜心Jacob家做客,两个小男森在房间里疯跑,同样没有人呵斥. 但这并不意味着宠溺.  必要的时候,Jacob的麻抹会阻止他们,解释不能吵闹的原因,并且感谢他们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给大家聊天. 听上去有点客套,但爹妈就是这样"客气"又平等的对待小盆友.  我问John,父母从不逼迫孩子么? 他说, 很少,特别是一家有好几个孩子的时候. 因为父母会发现每个孩子都不一样,所以也不太会用统一的标准要求他们. 如果父母只有一个孩子,他们不太会发现这种个性化的区别,这解释了为什么独生子女会承担过多父母的期待. 这不仅适用于中国,在北美的独子家庭也是一样.
 
中国传统文化里的父子是上下级的关系,到了现代,传统的价值观受到西方个体化价值观的冲击,独生子女政策进一步推翻了原来的阶级关系,现在孩子才是整个家庭的重心. 孩子们一边被无条件宠溺,一边被严格的要求,加上长期以来生活在长辈的过份关注里,容易变得自私,缺乏同理心,自我管理能力低. 不过研究也表明独生子女的平均成就(average achievements)高于有兄弟姐妹的孩子. 独生子女政策宏观上有效控制了人口,但是对每一个孩子来说,一个人还是太过孤单了些. 这几天我认识了这个大家庭中许多的兄弟姐妹,愈发羡慕有同伴的人生. 特别是Jeremy和Jacob抢着亲他们两岁半的小妹妹Emily的时候–尽管Emily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There is alway smiles on Gavin’s face, he is such a cute little boy! He would stare at me when we have lunch or dinner together or run around me, giggling and tenderly touch my hair, Esther said he was "flirting" Maria.  When I showed my stuffed toy totoro to him, he was not interested at all, and his mom Sandra commmented: I think he is more interested in you! I have never had experience living with little kids, neither do I have siblings. After days spent in this family, I found myself extremelly enjoying playing with him, even merely observing him is joyful.
 
Day 7 The Crow Gate Pub
"乌鸦门"是当地非常受欢迎的酒吧,今天的家庭团聚选在了那里,我终于吃到了觊觎已久的牡蛎和螃蟹(pan fried oyster and crab cake).
      
 
I was lucky again to join another family reunion at a local pub and finally had seafood before I left. The punch cider turned me red immediately, and made me fit in these warm crowd more!
 
7 Days in the family, I never found myself as an outsider– I like the conversations with Auntie Dorothy especially when they ended with a blink from her beautiful eyes, I like Uncle George and Robert telling great jokes and brought lots of laughters, I like Tracy’s beautiful dress, I like Colin’s nice personality, I like Gavin’s smile, I like Erika’s pastry,  and most importantly, I like Esther and John, for bringing me into their family. (well, I need to confess that, I like them also because John has plenty of chocolates and Esther’s got numerous dessert recipes! : D )
 
Day 8 来不及说再见
这会是Space上的最后一篇日志了. 一月之后不能再更新. 本来我想要好好的写一篇道别,谁知道阴差阳错,离出发只剩得几个小时,还要强制的预留给睡眠来抵抗时差和逐渐严重的感冒,又是一次来不及的道别.
这一刻充满玄奇色彩,我怀疑着小岛生活的真实性,而过去这两年,这五年,却更像是梦境. 新的变化依然汹涌的来临,这两年它们高频率的造访,很难说得清是人事还是天意.
我翻了翻口袋,没有收集到总结陈词和大道理,只发现了一个秘密:
 
能把你带去这世界上所有你想去的地方的人, 是你自己.
 
现在是中国的黄昏,法国的早晨,安娜堡的黎明和维多利亚的夜深.
 
海靠近我  空气湿了 
黑暗温柔  凝视著我 
繁星亮起  回忆浮动 
曾经存在  如今隐没 
 
海靠近我  空气湿了 
美丽的梦  请别远走 
繁星亮起  宇宙苏醒 
黑暗温柔  改变过我 
 
 
 
 
 祝你们新的一年,和以后的人生,朝着你希望的样子前进,因为你的心,还在小声唱着.
 

家书

昨天收到了阿冬寄来的信.一张白纸上稀疏却整齐的字迹,是我收到的所有信中最漂亮的.
这是他第一次给我写信,或者说,这是二十几年来,我们第一次独立的对话.
虽然从小在阿冬阿婆身边长大,直至高中离家,但我们情感上并不亲密,特别在我越走越远,老人已经越来越不能理解我所听闻的事物和经历的世界之後. 事情在今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长期依赖着父母的情感支持和对世界的现实指导,一路顺风顺水的我,却在这一年中,做出了一系列背离他们期望的选择. 在争锋相对的价值观冲突里,我选择了疏离,试图用自己的智慧和外界的养分,在茫然的未知里找到一点方向. 缄默中度过了整个夏天,被阿婆的一句”这孩子一脸寂寞”,点中心事. 我把龙应台的<大江大海>和<目送>推荐给家里唯一爱看书的阿冬,有一天吃饭的时候,阿婆说她也看了<目送>,母亲大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阿冬语速慢又耳背,阿婆说话快却缺乏逻辑,加上我的乖戾懒言,本来我们三个在饭桌上,都没有话语权,而现在二老一小,居然能够史无前例的坐在一起,聊聊书和独处的时光. 父母一直奉行放养教育,我也习惯了一个人坐车,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思考,一个人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也一个人忙活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活动,临回美国的前几天,我又独自返回上海,阿婆坚持拉着阿冬去车站送我,嘱咐我父母和家人都爱我,弄得我好像没人要的小孩一样.可是孤独是什么呢? 恐怕只有我们两个最明白,每天把”我忙死了”当口头禅的老娘,视多愁善感为浮云.
但我的阿冬阿婆并不是你一般会看到的文章里那种只言片语就能点破人生哲学的智者.  他们只是很普通的退休老员工,脑子里更多的是不合时宜的红色思想. 阿冬每天对着新闻忧国忧民,阿婆每天念叨那点陈芝麻烂谷子,两个人时不时的吵架. 可我绕了地球半圈,却忽然想给他们写一封明信片,给两个不会审判我的人生的老人. 外公寄来的信里,没有石破天惊的道理,也没有催人泪下的抒情,信末他说他老了,跟不上世界的变化. 而我觉得,他们其实纯真,纯真的和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们相信正直善良,相信奉公守己,相信他们所接受的思想教育,所以他们和我一样对太多事物的运作法则感到困惑.
刚刚我看了一篇文章 <我的奶奶>, 里面写着 “ 人一旦成长,就破碎了,衷情与热肠,总是被世界侮辱,继而被它损害。但有些人,是来帮助我们捡拾碎片、拼凑碎片,重新完满的。我常常想,这个过程是上帝安排的,他是要磨砺每一个人,让他们明白只有破碎,才有完整。一旦我们承认并且有能力承担这种不完满,就是我们完满之时。” 阿冬阿婆并不是成功的典范,他们的满腔的衷肠从未被真正的认可. 然而他们却以他们的方式,给予我温暖,帮助我在残酷的竞争法则中拼凑碎片,重新完满.
今天还要感谢在这半年中持续给我力量的一个人,感谢他出现在我最迷惑,懦弱和焦虑的关口,教会我拥有一颗更强韧的心.
生日快乐.
最后送一句Winston Churchill的话,是我在写personal statement 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Things don’t go wrong and break your heart so you can become bitter and give up. They happen to break you down and build you up so you can be all that you were intended to be.”

And winter come.

下雪了。

世界变成了白色。
你知道吗? 雪 有一种能力,
它让世界安静。
 
And winter come.
Enya的音乐,飘着这样的雪,柔和也是一种力量,从身体深处涌现出来。
 
白色覆盖了所有颜色,天空也变得模糊,就算是虚假,就算只是片刻的干净。
还我一个清明世界,还我一颗如初的心。
然后我的美丽,它要开始。